从来没来过福建长汀,这次偶然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这里的宣传语:“客家首府”,出于好奇,便下了车。
长汀是个县城,不过福建的这个县城规模,跟北方多数地区的县城相比,倒像个市,城市的建设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,冬季来到这里,除了能看见遍地深绿色的植物外,就是一板一眼的建筑群。
那“客家首府”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?难道就是已经被洗却痕迹徒留声名的那段历史么?
带着这样的疑问,我开始寻找属于这座城市的客家意味。
每座城市应该都有条古街吧,无论是历史留存,还是仿古建筑,只要到了那里,基本上可以一定程度还原之前的风貌,如果还原不了,至少在古街售卖的美食上,会明显带有地方特色。
果不其然,问到了一处名为店头街的地方,古街、古巷、老房子,再加上属于这座城市的美食,长汀人的生活画卷就这样在我眼前展开。
店头街,这名字叫起来有点拗口,其实是客家语,译为最好的集市。街道的两边有很多老房子,所以它不仅是条街区,还是一条展览客家老房子的街道呐,很多人居住生活在这里,最终形成了古汀州城最早的商业街区。其悠久的历史,最早可追溯到唐代。
店头街的店面基本是前店后宅,下店上宅,集传统行业于一街市,保留着丰富的历史建筑,及较为完整的传统格局和独特的历史风貌,基本维持其原有的社会功能和经济文化活动。这条街道上的宅子,它继承了中原的宗族府第式的建筑风格,沿中轴线两边展开,层层递进,前后左右对称,时客家建筑文化的一大特色,这种民居规模大的可容纳一个家族几十户人居住。有的前设门楼,后有闺阁绣花楼,并建有"美人靠"弧形栏座椅,十分典雅别致。这类客家民居建筑,以长汀围屋最为典型,它和客家土楼一样,是客家人聚族而居的"家族城寨"。
走进这样的街道,如今还随处可见接地气儿的景象,完全不是商业街巷的那般吵闹喧哗。可以看成是一条传统的手工百业街,豆腐店、打铁铺、剃头店、雕刻店、裁缝店、画像店等等,豆腐坊、姜糖店,偶尔遇见一两家咖啡奶茶店。
然后呢,看到的最多的景象就老奶奶眯着眼晒太阳,老爷爷慢悠悠的做手艺活儿,偶尔给奔跑打闹的小孩子塞两块甜嘴的糖果……
二八自行车的车铃声、老式剃头推子的动静、制作姜糖细微的扯拉声响。
老藤椅咯吱作响的摇摆声、褪了色的门牌、压在玻璃板下面的老照片。
晾在窗外瓦片上过冬用的绿菜、挂在屋檐上的香肠、晾晒在竹竿上的老式衣裳……
配着用怀旧的音响放着的老曲调,一把将你扯回老时光,就是那种在爷爷奶奶怀中撒娇,和小伙伴们撒欢儿的老时光里。
在这样的街巷里漫步,可以成为你迅速和这座陌生城市熟络起来的一种方式。
店头街的老城墙,就在这条街巷的尾部,登上它俯瞰,客家民俗景象更有一番风味。
前店后宅的格局,让你走在店头街上看到的是店子门前,各式商铺的招贴、牌匾,部分老店门口门庭若市,俨然一幅生动的市集图;而登上老城墙,是从这些店的背后俯瞰客家人的生活图,也正是因为客家人在这里繁衍生息,这里的一切,都显得那么“客家”。
在店头街这条老商业街里,生意较好的店子是卖姜糖和豆腐的,从这里推断出他们喜爱的食物中必定有这两样,果不其然,和这里的老人聊天的时候,他们便提起了这两种食物的吃法。
姜、红糖,是长汀人最平常的滋补品,晨起一道姜糖鸡蛋,为一天储存能量。姜糖鸡蛋的做法很简单,将煎好的鸡蛋用姜汁红糖去煮,吃的时候捞出鸡蛋,再将热腾腾的红糖姜汁浇在上面当汤,据说这道简单的菜延续了长汀人的生命,因为这里的女人坐月子就是靠这个补身子的。
而店头街随处可见的豆腐坊,也最能反映出客家人很喜欢吃豆腐,而不仅仅是吃豆腐,还能将豆腐做出上百种花样,于是客家的豆腐宴便闻名于天下。
客家豆腐宴
所谓“客家”,是相对于岭南土著居民而言,客家人是中原南下的移民,由于种种历史原因,迁至岭南的粤北山区后,成片居住,“反客为主”,较完整地保留了中原的语言与饮食习惯。而且,由于客家人居住地区大都是远离海洋的内陆,与中原地区的自然环境比较相似,故客家菜肴保留了中原菜肴风味,具有“肥、咸、熟”的特点,使不同于广州菜和潮州菜的客家菜跻身于广东的三大菜系之一。
客家菜中,豆腐是重要的食材。为什么客家菜对豆腐这般情有独钟呢?客家人有句老话,“吃就酿豆腐,著就家机布”,这句话不仅反映出客家人的民俗,还是以前客家人的温饱标准。刚刚迁徙到岭南的客家先民,因为吃不到麦子,就把豆腐作为代替品,做成了各色菜式,也因为豆腐是经济困难时期的珍品,“腐”与“富”又同音,曾经寄托了客家人的希望和期盼。不过时间辗转到了现在,客家人在饮食民俗中的养生保健意识很强,于是,食用高蛋白质的豆腐,又成为了新的诉求点。豆腐宴,就是在这样的发展进程中,形成的。
制作豆腐可追溯到唐朝开元年间,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。豆腐制法与其他地区不同,长汀豆腐采用酸浆点凝,点出来的豆腐鲜嫩可口。蒸、煮、炸、炒;汆、焖、煎、煨等等,制作的手法五花八门,豆腐菜肴花样百出。餐前的豆腐花,主菜类别的煎酿豆腐、糯米酿豆腐、酿盐卤豆腐、煎白豆腐、东坡豆腐、生氽满丸、豆腐煲、豆腐丸、豆腐饺、豆腐卷、炸豆腐皮,还有当小吃的豆腐乳等,可见长汀的豆腐不仅传承了长汀客家人特有的制作技艺,更是不断推陈出新,将长汀豆腐的精华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有幸在长汀吃到了这豆腐盛宴,上百种豆腐在席间,造型口味各异,着重介绍几道:酿豆腐、煎焖白豆腐、 生褒豆腐。
酿豆腐
酿豆腐在客家菜里可是能登得上台面的“硬菜”。 这个“酿”字在客家菜里是一个动词,是把做好的馅料塞进主要食材中的一个动作。把猪肉剁碎做成馅,放入火柴盒大小的豆腐中,这叫“酿”。然后把豆腐放进油锅中炸成金黄色,这是第二步。接下来,在炸好的豆腐上撒点葱花、香油,盛在鸡汤瓦煲内焖,直到香气四溢,酿豆腐这道菜才算完成。
盛盘的酿豆腐是金黄色的,中间隐约可见微微鼓起的肉馅,上面点缀着点点绿色的葱末。酿豆腐入口,先吃到外酥里嫩的豆腐,然后是肉的鲜香; 肉馅和豆腐平分秋色,让味蕾充分绽放,享受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的美妙。
酿豆腐颇有历史,据说,初到岭南的客家人怀念饺子的滋味,又苦于没有小麦面粉做饺子,只好拿豆腐做皮,里面塞上馅料,以慰“思饺”之情。虽然酿豆腐从外形到味道都与饺子有些距离,但味道上竟然真的很难评判谁更胜一筹。而这酿豆腐又有一个别名叫“让豆腐”。
煎焖白豆腐
煎焖白豆腐的做法和酿豆腐类似,只是豆腐心中少了那一撮肉馅。虽然没有那一点肉馅,可煎豆腐的滋味丝毫不逊色。
煎豆腐在煎和焖上下功夫,煎出的豆腐皮更脆,里更嫩,豆腐的味道单薄却更纯正。在焖的过程中,要在豆腐的下面铺上咸菜,加入鸡汤,这样鸡汤和咸菜的气味,都被豆腐层层过滤和吸收,使豆腐的鲜味更浓。这样煎焖出来的豆腐,用筷子夹起一块,入口之前都在微微打颤,脆脆的外壳、嫩嫩的内里,一边是咸菜的朴实,一边是鸡汤的富贵,另一边又是豆子的醇厚,三种口感夹杂在一起,美味的一时不知所措。
生褒豆腐
生褒豆腐,一块块剔透的白豆腐,在乳白色的汤汁中一漾一漾的,再加上一些虾米、鱿鱼、五花肉等材料调味煲汤,吃一口豆腐,喝一点汤,豆腐的软糯和汤水的清爽在嘴里交融,实属冬季最为贴心的美味。
此外,在长汀的豆腐宴中,菜品的颜值也很重要,“金鱼豆腐”、 鸳鸯豆腐饺”、莲蓬豆腐等等, 在宴席现场不仅能够品尝到地道的长汀风味豆腐宴,还能在菜品造型上有所趣味,可谓是色香味俱全。
酒足饭饱,从店头街启程,溜溜食,最佳的消遣地点就是大夫第。
大夫第
古老的长汀留存着不少大夫第、进士第等古建筑。其中长汀四大历史古街区之一的东大街大夫第最有名气。它离店头街不远,最顺畅的观景线路是店头街——城墙——大夫第。
“大夫第”,顾名思义是士大夫的宅第,主人不是“平民百姓”。清代的“大夫第”,一般是指从五品 “奉直大夫”以上的官员的宅第。闽西一带,有很多的“大夫第”。而长汀的这座,可以堪称建筑上的艺术品。
长汀的大夫第坐西朝东,门前是的客家母亲河汀江,向北可见太平双廊桥长廊锁江之姿,向南可观泰安古桥飞架东西之状。建筑上属两层砖木结构的客家厅堂式建筑,也称客家四合院建筑,建筑布局通风,采光充足,疏密得当,可以说是客家府第式建筑的经典精美之作。
凭身份证登记免费申领参观票据,进入之后,除了观察这栋气派的宅院布局外,还需要仔细看看各处的精巧木雕。
大夫第是以大门依次进入为中轴的对称式建筑。中间是雕花石板构筑的大门,大门进入是宅院正厅堂部分,这也是宅院的精华部分,正厅堂之后还有一排横屋。两边的小拱门内是宅院的左右厢房部分。
四根大柱托举的楼台,造型古朴、雕镂图案精美的木构件组合出的是一件何其雅致的艺术品,翘角飞檐,展现了一种欲飞云天的祈望。墙面上的窗户,每个窗户都各具特色,木质的,石质的,雕刻图案或圆或方,体现着设计者别具一格的匠心。
大夫第正大厅由前厅、天井、上大厅及左右房间组成。桌椅、屏风、壁面、梁檩、瓜柱、斗拱、栏杆,所雕图案或人物,或花鸟、或戏曲,栩栩如生、形态万千,组成一个极具特色的艺术世界。
红色革命老区
长汀,有别称为“汀州”,它不仅是客家首府,还是著名的革命老区。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,长汀是中央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,是中央苏区的经济文化中心,也是红军长征出发地之一。毛泽东、周恩来、朱德、刘少奇等老一辈革命家在长汀从事过伟大的革命实践。党的早期领导人瞿秋白、何叔衡在长汀就义。
长汀的这座苏维埃政府旧址,该址宋代为汀州禁军署地,元代为汀州卫署址,明、清两代辟为试院,是汀属八县八邑科举应试秀才的场所,是古代汀州作为闽西八县文化中心的代表性建筑。而近代是福建省苏维埃政府所在地。这是一处极具历史象征和代表性的建筑,不同时代的不同用途恰好反映了汀州历史发展及这里重要的属性。
进入苏维埃政府旧址,看到两棵唐代双柏,距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了。
正中建筑为省苏大礼堂,左侧厢房建筑为客家博客馆,右侧厢房为福建省苏维埃下令历史陈列馆(内有瞿秋白囚禁处展厅,如今只留下瞿秋白的塑像及满院子的桂花香在讲述着那段历史)。
1932年3月18日,福建省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在此隆重召开,大会通过了《土地问题》、《实行劳动问题》等一系列重要决议和宣言,正式宣告成立福建省苏维埃政府。如今,这里成为了著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,还是红色旅游最具代表性的旅游线路。
"没有客家先民,就没有汀州"。据统计,台湾至少有六十多个常见姓氏的三百多万人口源于汀州,香港有两百多万客家人传自汀州,这座内敛的县城,有太多说不完的故事。沿着古城南大街行走,深沉的青砖围墙,门面破落的雕梁,屋顶上青瓦层叠,高低参差,都不时竞相显现着这座古城往惜的辉煌。
(常跑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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