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下水皆东,唯汀独南。” 千百年来,一代一代的闽粤客家人就在浩瀚南流的汀江边上生生不息。记得小时候,耸立着“客家母亲”雕塑的那艘石船,搁浅在我家门前的百来米处。年轻的母亲头戴凉帽,肩背幼子,一手执桨,一手抓一朵山花转身逗儿子开心,脸上带着善良与惬意的微笑。
那时候,站在高高的木桥上,可以看见河底的沙,游动的鱼。白天,小伙伴们踏着浪花游泳嬉戏,运气好时还能捡到几只鸭蛋。夜里绕着茂密的杨枝柳叶,偷听大人们在月下吹着长笛谈恋爱。
长大后,走过许多山,趟过许多水。回过头来,方知每一条江河的历程,都孕育着一方文化。而汀江,不仅以秀逸的灵气,哺育出历史文化名城——汀州,更无私地滋养着沿途几百万客家百姓,成为世界客家人的大本营。汀江源头——龙门,自然就成为客家文明的摇篮。
发源于宁化木马山的汀江,流经长汀庵杰乡涵前村时,突见一座石山巍峨耸立,横截江流,洞口仿佛龙口大张。传说潭深洞隐,曾有蛟龙藏匿洞底,“龙门”因此而得名。汀水从洞隧呼啸而过,从此这“千里汀江一线穿”的景致便成为长汀八景之首。
寻找汀江源头去。都说龙门是个转运的地方,所谓鱼跃龙门、飞黄腾达。再加上神工仙斧般的景色总令人向往。所以年少也曾来过,然而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。只记得一个自行车急刹车,我和我的同学连人带车摔进田埂,膝盖肿了一个月,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。至于风景有多别致,早忘光了。
人到中年,再临龙门,倒品出一番清幽静谧的韵味来。人不多,几位朋友,从县城逆流而上,想探究涓涓细流是如何汇成江河,归依南海的。蜿蜒的汀江在青松翠竹间,静静地流淌。阳光下,只见波光潋滟,汀水有如少女在轻纱曼舞。几头水牛正悠闲地吃草,一簇簇芭蕉怒放着花蕾。几丛毛竹干脆就长在水中央,纤纤细细、稀稀疏疏的,象芦苇,又象稻草人,配上岸边青的树、绿的草、艳的花,任谁都会荡起丝丝柔情,融入这碧波荡漾的情怀之中。越往上游,河床愈窄,江水渐渐稀罕,这便是龙门了。
踏过桥头,沿着石子路,走上几十步,只见一座石门横锁江面,洞壁裂痕弯曲,水流便穿洞而出。一个人撑竹筏,其余的坐矮竹椅,我们兴致勃勃地顺流而行。起初洞高宽敞,但觉凉风习习,河水潺潺。渐渐地,洞口越来越矮,潭越来越深。撑竿的人,如孩子般好奇地探水深。一根十来米长的竹竿很快就没入水中,吓得全船人个个低身弯腰、不敢乱动,生怕脑袋与洞壁来个亲密接触,又怕惊扰了深潭里的龙王爷。过了一会儿,大家习惯了,不再夸张地弓着背了。细心的女人变魔术般地从背包取出啤酒、小吃,散给大伙儿分享。躲在这天然的避暑胜地,有人伸手掬水,感受清凉;有人闭目养神,享受音乐。不得不从石洞出来了,突见黛绿的远山,丰收的稻田。一时间,没有人能回过神来:这么快,就从世外桃源回归人间啦?
回返在碧波盈盈的汀水源头,一个话题把所有人打入了叹息:“谁知这样的美景,我们的子孙能否看到呢?” 人们沉默了,汀江也沉默了。为何打开网络尽是频发的水污染事件?如今,点击率最高的却是汀江流域的用水安全?据说,汀江下游的鱼虾五年内难以生存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面对生病的母亲,谁能无动于衷?面对渐去渐远的清水,谁能不爱惜生命之源?幸而人们已经行动起来。这不,汀江两岸,庵杰乡种植了数千亩阔叶林,新桥镇培育了桂花、香樟,建设了“汀江源——十里生态画廊”。在汀江源·龙门首届文化艺术节上,农民表演了《庵杰,我的绿色家园》诗朗诵与《生态长汀竞风流》的大型舞蹈,表达了家乡人民建设绿色家园的美好愿望。
还有好消息。凭借海西建设的东风,政府开始斥资修建拦河坝,重建历史文化名城。若干年后,我们乘坐一艘艘乌篷船,在清澈明净的汀江上下游可以自由往返。到那时,一路上烟柳拂波、山峦叠嶂,鱼儿在跳跃,鸬鹚忙着潜水。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,河堤有人洗衣洗菜,处处是小桥流水人家。
哦,寻找汀江源头,寻的是一条珍爱母亲的道路,让家乡的百姓不再守着汀江买水喝。
作者简介
作 者:王英,女,长汀人,1970年生,福建省作协会员,现供职于长汀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。作品以散文为主,当选为《福建日报》2012年3月新人,在省市刊物发表文章百余篇。2012年出版散文集《汀水谣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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