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大历四年,暮春时节,残红满地,淫雨霏霏。汀州刺史陈剑头戴纶巾,身穿官服站在一条破旧的小木船上,目光注视着沿途的两岸青山。春汛中的江面上漂浮着树叶和落花,木船随着满江的春水起浮,岸边尽是那繁茂的参天古木,大树间不时跑过一两只山、野猪、野牛或豹子。船行五里左右,西边一个敞开的山谷引起了陈剑的注意。陈剑让船夫把船停下来,然后登上山坡。他吃力地爬行在这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。阳光从树冠的枝杈间洒下一束束炫目的光束,粗大的枝丫上长满了寄生植物。罗藤倒挂。松鼠在枝丫上蹿下跳。地上的腐殖土足有一尺厚,在这个300多米长、100多米宽的山谷里生长着1000多株立地擎天的参天古木。
陈剑一边用脚丈量着山谷的宽度和长度,一边思忖着能否把这些从虔州东、福州西、潮州北检责来的最早的三千户汀州州民安顿下来。
从去年春天起,居住在东坊口(今草坪、东街一带)的汀州住民就不断有人咳嗽、发热、拉稀,体质越来越差,最后纷纷毙命。州民们一个接一个产生连锁反应,两三个月过去了,州民们倒下了一大片,按这样的速度传染下去,再过半年左右,这几万人的汀州先民就将被瘟疫吞噬。出于这种担忧,他登上了这条破木船,沿途寻觅新的可供人类繁衍的居住地。
“西北负山,东濒河,南据山麓”。这就是史书上描绘的地形如斗的白石村轮廓,这里是汀州有建制以来的第四站。
唐代地方政府财力不足,只好就地取材,舂土为城,筑起了汀州历史上最早的城墙和城门。居民们以山谷中心为轴线,向西面、南面和北面山坡大规模拓展,斩大树千余根,兴建了闽西历史上第一座像模像样的数万人口的城市,白石村是闽西唯一尚存的唐代旧址。
这个坐西朝东的白石村外,就是湍急的河水,白石村背山面水,不仅有了舟楫之便,而且可以打鱼捞虾,可以种植从中原带来的水稻、麦子、高粱、玉米,可以种植薯类和青菜。白石村背倚卧龙山,西靠横岗岭,这样,卧龙山和横岗岭阻遏了凌厉的北风和西风,而夏季河面上的凉爽河风则可以长驱直入,扫荡山谷里的暑气或阴霾。汀州州民们多次辗转迁移而居,终于找到了一个冬暖夏凉、土地肥沃、气候温暖,适宜人居的地方。定居白石村后,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和充沛的精力去创造不仅属于当地的文明。
这些来自中原大地河南的汉人和周围的原住民——畲人和平相处,并最终由中原文化同化了当地文化。他们在闽西的大山深处共同创造了汉民族的一个重要民系——客家民系。
他们用中原带来的技术舂起了土墙,用芒叶和竹卷盖起了屋顶。随着经济的发展,他们又盖起了带有明显中原建筑痕迹,又有南方山区特色的客家民居——由厅堂、天井、厢房构成的府第式建筑。
这些汀州最早的住民大多是来自中原的士族,他们构筑了汀州发展史上早期的土城墙,构筑了适宜人类居住的客家民居之后,又办起了早期的学校——学堂子。为了隋唐以来流传的信仰,他们还在城墙之外的黄冈岭宽敞之处迁建了汀州历史上最早的寺庙——汀州开元寺,并在寺内挖掘了一眼能与龙岩潭相通的建筑奇迹——双阴塔之一的八卦龙泉井,建塔以正文风,期盼有更多的汀州子弟皇榜高中。八卦龙泉井全由条石砌成,一层层八卦形状,上宽下锐,逐层递缩。井面宽丈余,深约七丈,如同一座倒插地下的石塔,故称“阴塔”。八卦龙泉井水源充足,据说与百米之外的龙岩潭相通。有一年,井水忽涌数丈之高,有人于开元寺下殿伏地听之,地底隆隆作响,人疑地下有河龙在吟啸,故名“龙泉”。
在历练了千余年的风雨之后,汀州的人口和经济、文化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。宋治平三年(1066年),郡守刘均奉旨扩建郡城,往西扩到府背一带,往南扩到后来的王衙前、鄞江门、古镇南门、揖清门一带,增阔周五里余,疏浚城壕,深丈余,引南陂之水东流以绕之;修六门,东名济川(即丽春门)、西名秋成(即大西门),南名颁条(明代封塞),鄞江门(今三元阁城楼),东南名通远(古镇南门),东北名兴贤(今朝天门)。临汀郡地处闽赣边陲,南护杭永潮梅,北蔽宁清建州之冲,东卫莲城永安,东南屏龙岩漳州,西扼武夷南峰诸险,成为闽西重镇。以客家语言、风俗和建筑、服饰、饮食等为代表的客家文化亦在汀州得到健康、良好发育,汀州由此成为名扬天下的客家祖地和客家大本营。
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,汀州住民和后到的北方移民便顺着南流的汀江渐次在汀南的策田、河田、三洲、濯田、羊牯以及武平店下、上杭、武平、峰市、永定等处定居。汀江到了武平店下、汀州羊牯和上杭回龙段,已发育成一条健壮威猛的江龙。江面开阔、水流湍急,而上杭以下,永定境内更是悬崖绝壁、白浪滔天。
汀江穿过森林茂密的闽西客家带,又沿着南行的路线,闯入粤东客家带,在大埔三河坝与梅江汇合成一条新的江流——韩江。
汀江如同乳汁哺育了汀江流域的千万客家人,给了他们坚毅、智慧、力量和胆识,在浩瀚的人类星河中永远闪耀着灿烂的光芒。
廖进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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